三所母校各有回憶
一、華英幼稚園
在鴻龐大道靠近花園仔(小公園)那頭有所小小的私立華英幼稚園,這兒就是我小時候最初啟蒙的母校,校長李伯持是一位稍為體胖的中年人,非常慈愛並且很有耐心,我始終難以忘懷他親自執著我的小手教我用毛筆寫「上大人、孔乙己……」的往事,這所母校的原址已改建多年,現在已成為一整排商店,完全看不到原校的痕跡,我在門外徘徊良久,努力去回想那段懵懂的童年,但都不大記得了,只想起我很愛哭,不開心時當然會哭,被人關注時也會哭,聽到小朋友大聲說話也要哭,甚至外邊刮風下雨都要好好地哭一場,這個柔弱愛哭的小女孩也許在老師和同學們的心中是個標準的小麻煩吧,小時候的我實在一點都不可愛。華英幼稚園的往事不覺間已超過了一甲子,徒留下片斷的回憶。
二、穗城學校
在堤岸第五郡市中心區阮豸街的穗城學校,有小學部和中學部,她是我小學及中學初期的母校,在那段時期我的智慧還是開竅得很晚,一直懵懵懂懂、笨笨呆呆的,故對這所母校留下的印象並不多,只記得一兩位印象較為深刻的老師和早已失去聯絡的老同學,但是最近有朋友傳來一幀穗城母校的照片,倒是勾起了我一些滿不好意思的有趣回憶,那是有一群小學童擠在母校正面的大鐵門內正伸手向門外的小販購買零食的照片,其中有個小女學童手伸得特長,指著垂涎欲滴的潮州餡餅叫小販賣給她,也記不得是要吃椰子餡還是花生餡了,那副饞相十分的滑稽,不知道照片中那個小女學童是否真的是我(照片的影像已模糊不清),可我猶記得自己的確有做過這件糗事,好在當時沒有被老師逮到,否則一定要被罰站或記留堂呢。
有百多年歷史的穗城學校是越南華僑廣府幫人(廣東人的社團)開辦的學校,據說從興建學校到維持校務的經費都是由學校隔壁的穗城會館多位僑彥贊助和阿婆廟(天后宮)撥出眾信供奉的資金來支助的,因為穗城學校一向不以營利為目的,學費非常低廉,早期並附有辦幫助清貧學生減免學雜費的「速成班」,「速成班」就學期間縮短(小學四年結業),但學習科目並無偷工減料,照樣栽培出不少傑出的人材。後來取消「速成班」後就改為可申請清貧補助學費。學校招收的學生並無規定是廣府人,很多學生的籍貫包括潮州、福建、海南、客家……等等,都是一視同仁並無區分,這是越南華僑互助互愛、同僑一家親的特色。
穗城學校在以前的穗義祠(公墓)旁邊有開辦一所穗城分校(後來改名為復興學校),讓該區內的清貧子弟就讀,聽說在1975年政局轉變後整個穗義祠連同該校都一併被拆除夷平了,規劃成一個新社區及興建了一些新的學校,我此次回去因時間並不充裕,故並不打算去該區參觀。
我回到阮豸街的穗城母校,本來是打算悄悄地以遊客身份在校內各處拍照留念,但警衛卻以職責所在閒人免進為由阻擋我進入,建議我請校友會的人來帶領參觀,我打電話給校友會總幹事,但電話接不通,只好打給會長,想不到胡百全會長非常熱心,馬上騎機車到學校來親自帶領我參觀,並給我引介校長和副校長,使我感動莫名,再三的向他致謝並合照留念。離開前我欲從操場走過去學校側門的校舍,但有大鐵門封鎖,與母校分隔開來,我惟有步出學校正門拐個彎走到學校側門的趙光復街(前廣東街),此處原來佔了整條街的校舍已改為一排商店,但原來的側門仍在,我走了進去,裡面已改為一所幼稚園,天井的金魚池已拆除不見了,現在放著一些兒童遊戲器具,但樓上的教室仍在,記得讀國小低年級時我曾在這兒很多間教室都有留下不少模糊的印象和足跡,正在感嘆間,幼稚園有位老師出來招呼我,知我是前校友,她特地指著旁邊地上階級處的一頭小石獅對我說,幼稚園已盡量保護此處原來的景物,我稱讚謂畢竟都是從事教育界,對維護古蹟是有用心的。
想起母校的歷史,最早期的校名是「穗城學校」,在1962年南越政府的越化政策下改名為「越秀中學」,我就是在「越秀」時期在學校就讀的,當時的校長是任奇達(他的夫人是正宗越南人,她的女兒是我的越文老師)。 1975年南越易幟後學校改名為「麥劍雄學校」,是的,麥劍雄,我還記得他,因為當年爸爸曾告訴我,麥劍雄是穗城學校的校董之一,經常出入學校並參與校政,但是當年在學校最有實權的校董是鄺仲榮,當時就有傳言說他們兩人不和睦,鄺仲榮是親中華民國的國民黨和南越政府的,而麥劍雄想必是親越共的,後來鄺仲榮被越共槍擊暗殺,多年之後又聽說麥劍雄因資助越共事跡敗露恐怕被南越政府逮捕而在家中自殺,他自殺後一切就不了了之,如今政局轉變後穗城學校(越秀中學)改名為「麥劍雄學校」,大概是越共政權報答他資助之恩。
三、博愛學院
在半路西貢左關nang xi區阮豸街4號的博愛學院是我中學時期的母校,這所學院是鼎鼎有名的學府,它的前身是中法學堂Lycée Franco-Chinois,成立於1908年,由當年數十位熱心教育的法國人及一些南越華僑領袖,本著栽培優秀中法雙語人才的教學宗旨,在閩裔華僑富商謝媽延慷慨捐出約10萬平方公尺的土地上興建了中法學堂,學堂果然不負眾望,栽培了非常多傑出的校友,大都成為社會上的菁英。
到了1958年吳廷琰總統為執行越化政策,中法學堂改名為博愛學院Collège Fraternité,增設了英文部,即是學校有中法越和中英越兩個部門,以前、後棟校舍來區分兩部,中英越部門在前棟校舍,中法越部門在後棟校舍,中間隔著一個中庭廣場,前棟校舍的前面有前花園,後棟校舍的後面也有一個後花園,從左邊走過去是一個滿廣闊的小型足球場,旁邊就是學生最愛去光顧販賣食物的合作社,還有幾幢老師的宿舍。
我當年進入博愛學院是就讀於中英越部門,即是包括有中文、英文、和越文三種語文平均修讀各項科目,師資方面中文老師多是來自台灣,英文老師有美國人,而越文老師是正宗的越南人。博愛學院的首任校長是陳培夀(他是中法學堂的首屆畢業生),王爵榮博士長期擔任副董事長兼校務委會主席,而歷來每屆董事長都是由法國人出任,M. Michel Brun在歷屆法國董事長的支持下擔任法文部主任並代表法方積極參予校政,越文主任是阮金鳳,他們對校務的推展皆是貢獻殊多。
在博愛學院就讀期間是我學生時代最快樂的時光,因為此時我竟在不自覺間打開了智慧之門,學業成績大有進步,並且有好幾位知己好同學和我一同學習一起玩耍,也經常參加校內的各項活動,媽媽知我已經長大了,對我的管教也稍為放寬了一些,因此我在博愛學院留下了許多難忘的回憶。
1975年南越政局變遷之後,越共政權接管了博愛學院,並在翌年1976年解散了原來的校委,博愛學院遂正式走入了歷史,由西貢大學所替代。在離開故鄉前我一直沒有回校去探望,此次回來我決定撥出時間回到母校參觀,原來母校阮豸街4號的前門現在改為做後門,反而安陽王街(前鴻龐道)的後門卻改為做前門,我在想可能是因為阮豸街前門臨街處加建了一排與原校舍格格不入的新建築,為了觀瞻起見就只好把前門改為做後門吧,這只是我個人的淺見。前花園因被那排新校舍佔了部份空間而縮小了它的範圍,好在入門右邊的學校禮堂「中山堂」還在,學生戲稱的「海南島」也還在原處,說起「海南島」它是在中山堂的旁邊,與原來上課的校舍分開而建,作為音樂教室和童子軍及運動器材室,學生們說它好像是一個孤立的島嶼故戲稱它為「海南島」。
此次回到母校,我在原來的前後兩幢校舍徘徊良久,這兒有我太多的回憶,先生走累了就坐在兩幢校舍之間中庭廣場的大榕樹下等我,中庭廣場的升旗台和那棵大榕樹還在原處,但左邊通往足球場的一排男女廁所現則改為飲食的販賣部,並設了一道大鐵門還上了鎖,我好想走過去看看,正在懊惱間,剛巧有位學校職員走過,我用別扭的越語請他協助我,想不到這位年輕學校職員十分爽快一口就答應我,他解釋說因為現在放年假故有些地方是禁止通行的,他匆匆走入辦公室拿著一疊公文假裝著要去辦公事,就帶著我打開了鐵門讓我走到原來的足球場去,足球場已變了個樣,看來沒有以前的廣闊反而變得有點雜亂,左右兩邊分別是小小的籃球場和網球場,教職員宿捨不見了,合作社也不見了,使我若有所失,拍了幾幀照片後向這位好心的學校職員謝過,我就走了出來,回到原來校舍樓上樓下的教室及中山堂一帶流連忘返,世事多變化,景物依舊在而人事已全非,雖是唏噓但我仍然懷著感恩的心,能回來看看亦於願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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