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家了,不是在夢中
我回家了,是真的回來了,不是在夢中。在飛抵胡志明市的翌日,我和先生搭計程車從西貢沿著陳興道向西行直達堤岸的周文廉街(前總督芳街),然後拐個彎就到了雄王大道(現與對面街共稱鴻龐大道)我以前的「家」。
正如意料中,回家我卻是不得其門而入,站在「家」門口徘徊良久,伸手撫摸著門前那棵看著我長大的不知名大樹(有人說它叫cay dau油樹,但不敢確定),我的心裡有無限感觸。大樹啊! 分別了快四十年,您長高了許多,筆直的樹幹依然英挺如昔,您可還記得那個扶著您搖搖擺擺學走路的小女孩? 大樹無聲只顧隨風搖曳著枝頭的葉子。現在不是大樹開花結果的時節,可是直到如今我在台北和弟弟聊天時,總是談論大樹開花結果時的盛況。說起大樹的果子可真是十分有趣,果子是五十元銅板大小的綠色果實,卻長著兩片5~6公分長2~3公分寬的紅彤彤大翅膀,當夏日的微風吹起,成熟後的果子就隨風飄落,像極了小風車從天旋轉而降,也像是我們孩童時踼著玩的小毽子,只見紅色的果翼在風中飛快的旋轉,讓人看得眼花撩亂,小時候的我常常在樹下仰著頭目瞪口呆地痴痴的看,趁著微風稍竭之際,匆匆撿拾起飄落的果子,擺在家裡客廳茶几上好些日子也不會褪色,我常常把玩著消磨了大半天的時光,果子不能吃但就是相當漂亮,教人看了十分開心。
「家」現在是一家販賣電器用品的商店,除了門前的大樹與門牌之外,其他一切全都改變了,沒有半點舊時的痕跡,進出的人也都是些不熟識的面孔,我徘徊在「家」門口良久,不斷地猛按快門拍下多幀照片以留著紀念,也禁不住好奇地往屋內東張西望,我知道此時此刻的自己已失去了方寸,陷入近乎情緒失控中,先生在旁邊一直提醒我務必要注意禮儀,不可引起屋主不愉快。我顧不得這麼多了,「家」有如我久別重逢的親人,此時的我早已淚盈滿眶,失控的淚水不斷簌簌而下,最後竟是忍不住的倒在先生懷裡痛哭失聲,果然立即引起人們的注意,把新屋主請了出來,這位已有些年紀的老先生走到我身邊,輕聲問我是否以前曾住在這兒? 我含著淚猛點頭,竟發不出聲音來,因為此時我的喉嚨間已像打了個結,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淚水爬了滿臉把自己弄得狼狽不堪,而先生也被我的突發狀況嚇得有點兒慌亂,不知如何是好,只結結巴巴的說了聲「是的…是的…。」好在老先生很客氣,他不斷的安慰我不要哭,過了許久我才終於控制住自己,連忙對他致歉。老先生向我說了他的故事,他說他是花了兩次大筆金錢才把房子買回來的,原來他在政局轉變後曾離開過一陣子,房屋被政府收管,後來他再花錢向當局買回來的。
我告訴他,媽媽在政局轉變在即時將房子轉賣掉之後,我們就在郊區另購房居住,在離開前我曾經回來過,但當時這兒好像沒有人在居住,陌生的鄰居告訴我,屋子裡在鬧鬼,沒人敢住,這到底是真是假? 老先生說他是第三手的屋主,第二手屋主因有其他緣故不能遷入居住就亂放謠言說屋子裡有鬼,他笑著說「妳是在這兒出生長大的,妳有見過鬼嗎?」使我不禁莞爾,心裡卻打著壞主意,希望屋子真的在鬧鬼,沒有人敢來住,我就把房子買回來。
我們和新屋主聊了好一陣,不敢打擾太久,拍了多幀照片後就只好向他道別,離開前再三回首看了「家」幾眼,並與門前的大樹說聲再見,我對這兒熟識的一切仍然感情深厚,依依不捨地跑過對街去再回頭給「家」多拍幾幀照片。值得欣慰的是,夾著雄王與鴻龐兩街中間的鐵路 (火車路)已經拆除,現在是一片公園綠地,種著我最愛的雞蛋花和多彩的九層葛花。小時候我常去玩耍嬉戲的關帝廟,景貎依然只是好像有點兒縮了水,我笑著跟先生說:我們小時候都是小鼻子小眼睛,故看的東西都覺得很大,以前關帝廟的院子在我的心中是十分寬敞的,可現在看來只有這麼小小的一塊地方。
街口大圓環旁邊的火車站和大水鑊亦已拆除,現在是兩幢二十多層樓高的辦公大廈及順橋購物廣場和飯店,在街頭轉彎處以前媽媽最常帶我去飲茶的茶店(茶檯)已改變為補習學校,對街街角的舊郵局(書信館)改為一家銀行,梁如學街的街景全變了,我在想如果只憑建築物去尋找記憶的話,一定會出錯,好在我是憑整體的市容輪廓來辨認地方。老子街的觀音廟還在原處,香煙依然裊裊,總督芳街的娛樂(首都)戲院現在改為一家劇院,看來十分破舊,倒是旁邊的小市場仍然熱鬧,穿過小市場,我們走到當年的五支燈區一帶,然後經過福德中學,直走到金邊市場及平西大街市。
稍事休息後,我也去了大煙囪腳(已拆除)的傅基調街去找小學時期要好的老同學,同巷的老鄰居告訴我,老同學已移民美國,雖然見不到她,但我心中充滿了祝福。帶著萬般惆悵和激動的心情離開小時候常到的地方,我不禁數聲長嘆,唉! 別了,但願以後還有機會再回來,即使景物有很多改變並且人面全非,在我的心裡,這兒仍然是我最值得懷念的地方。
洛杉磯劉詠平文友來鴻: 衷謝寶芝笛姐又不吝再賜數篇文、照並茂之宏文大作... 與娓娓道來中,令人頗有身臨其境之感~~~~
敬獻漢俳拜謝~~~
了卻心結
戰亂棄家業
回鄉訪舊逛新街
終了心中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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